纪实散文:谎言是被逼的产物
2020-02-24 12:27:3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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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69.谎言是被逼的产物


     家父对我说读书省钱的办法是到图书馆借书,我就一天到晚想上图书馆借书读。图书馆哪里有呢,一个公社只一个,新街街上有一个,弶港街上有一个。我是新街人,照理到新街去借。新街距离家太远,将近20里,为一本书去借,步行来回需要一整天。书读好了去还,又得花去一整天。这样,为一本书就要花2天功夫,还要向生产队请假。实在太麻烦。
如到弶港街上借,距离家近多了,来去只十多里,顺利的话,2个小时也就差不多了。我当然希望在弶港借,但我一个弶港人也不认识。我又不属于弶港人,因此也没有城镇户口,定量供应。更奇怪的是打听了许多人,人家都不清楚弶港有图书馆,我就是这样在失望中等待着,等待没有希望的希望。
    弶港的街上商店很少,销售百货的大店只一个,其余的小店也只一个。再就是卖咸鱼或鱼干的水产。水产站是个大仓库,不注意根本不知道那地方有蟹渣卖,还有个八鲜组。下起雨来,泥街上还有牛车或拖拉机碾过的深辙,深辙里的水尺把深。虽说不便,可都是阴天上街的多。上街,主要是留心什么地方能借到书。可就是在那个下午,我找到了文化站,奇怪地发现门口撑着一块硬板,板上贴着一个通知。细看内容就是办理借书证说明。下面特地注明要是本镇户口的人,要出示户口簿。要命的是还要人民币1块,可我身上也没有,我只能环着头往家走。
    回家后我在想,人家办借书证不可能天天办,这段时间可能是个大好机会。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!14只鸡蛋就能换到借书证的押金,这个好办。但弶港的户口簿肯定是不能搞到的。也就在此刻,我忽然想到了冒充。不冒充本街人,因为街不大,人不多,文化站的人如果向周围的人一问就要露馅儿。弶港镇户口,六里舍是农村人,那里的人大多没有城镇居民户口,为了稳妥,我想到了老远从农的六里大队,他们图书馆的人很可能不熟悉。想到这个办法着实让我很高兴,我赤着肉脚,一路小跑,就到了文化站。
      请问尊姓?免尊姓朱,名耀武。有什么事?白白净净的,40不到,漂亮的脸上,毛胡子刚刮了,白衬衫,他一脸的威严。盯着我像要把我看穿。我稳了稳情绪,说明要办借书证。问到我是哪里人时,我说是六里的。几队?4队!我说得不卑不亢,因为我已经在心里重复了许多遍自编的谎言。他突然起身,一把抓住椅子靠背,大笑说,我还不曾听说弶港六里还有第四生产队呢,是你才划的?只有3个生产队。他这阴阳怪气的一说,我一点预案没有,愣在那里,觉得无地自容,至今记不得是如何退出的。
     听人说朱耀武是个老师,文化很好,我就又生出了妄想,决定来软的,向他求情。因为想读书的人,只要遇到文化人,就会得到尊重和理解。
     又是一个阴天,我来到文化站门口向内一望,玻璃窗里面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伙子,一问,他叫鲁耀林。我们彼此笑笑点头。我觉得有戏,就向他提出了要求。他竟然什么也不多问,在几分钟内把手续办完。他在办的时候,我神情紧张地向四周看,希望不要看到朱老师。办好了借书证,我立即使用它。这一次我不但借书成功,还多借了一本。记得书名叫《列宁回忆录》,多借了一本《十万个为什么》。
    到了还书时,我遇到了另一位管理人员练爱凤。我一下借了她4本,都是《十万个为什么》。我没有一借就走,而是盯着书架上的书,一一过目。当我发现一排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》和《资本论》时,我决定下次一定看这个。因为那几天广播里每天在广:认真看书学习,弄通马克思主义。既然要“弄通”,不看怎行?
     可是家里断了炊,父亲叫我下一次小海。初八、二十三,是小汛底,一天不涨潮,父亲叫我不要怕,说这一天最安全。“东海平洋地,同本不同利”这是海夫的口头禅,就是说可能弄到好多,也可以一无所获。我进入到那里就特别注意观察,突然发现海滩上有一种瓜楞气儿,筑上钗儿的都是大海贝。回家把这样高兴的事说给父亲听,父亲表扬我“杰人自有天相”,借秤一挂,45斤!母亲叫我再接再厉。第二天去得早些,竟然碰到了贝塘,我来不及向家伙里装。一会儿就挑不动了。太阳在天上我就开往“沙家滨——就是我的家”。可经过杨德华家前时,在他屋内组织学习的组长冲过来训斥我,我和他顶了嘴,他让两个民兵把我押向生产队去接受批评。
     指导员是生产队长的代号,也是吩咐押送的组长杨银才的二舅子。我害怕指导员非常严肃的脸,可是押到他家时,他老婆说是在外开会,我们三个瓜只好等。三个人一直等到似乎夜深人静。指导员回家立即端碗喝粥,之后才问两个民兵发生了什么情况,最后问我为什么下海。我在等待的时间里想好了,再三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说家里揭不开锅的大实话,那样会犯政治错误。我突然想到文化站图书架上的革命书籍,铆足了劲回话:我想买一套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》没钱。说完心里通通直跳,还好,那个时间没有发明测谎仪。指导员哈哈大笑:好嘛!读马列的书,我们支持。灯光照着他黑脸大白牙。其余有什么情况?民兵杨德富和王一伦说没得。指导员问可曾吃,都说是在没有放工时就来了。指导员就叫我们赶快家去吃晚饭。从指导员家出来,我庆幸到图书架上多看了一眼,记住了想要借的书名,让我解了围,要不我那天晚上将陷于何种严重困境?
     我在弶港文化站借书三年,把我喜欢看的所有的书都借过,其中单《十万个为什么》就借了23册。后来,因为人长大了,15岁就开始上大河工了,我也不想去把借书证上缴取出押金,我始终留着借书证,纪念那段快乐的时光。但是,后来几次搬家,借书证找不到了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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