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实:让子弹飞
2018-03-05 19:01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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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儿时有一小伙伴叫王叶萍,长得神气大六国的。他来到我家一看小木桌子上放着一颗手枪子弹,就拿起来看了看问我:“这颗小子弹是哪里的?”我说是杨银书放羊时拾到的,他不要了,送给我玩。那时小伙伴们对子弹很有兴趣,因为那个时候民兵经常打靶,有许多子弹壳子被民兵捡回家里加工成小刨子,黄黄的质地,风快的刃,挺好使用的。不过那是步枪子弹打靶时飞出来的壳子,比小胡萝卜头差不多大小。我只是看到有的孩子有这样的东西,有的大人有这样的东西,一点也不太神秘。

    偏偏这王叶萍的父亲是个才当了不多时的民兵排长,怎么就听儿子说:“你打靶场上有子弹壳儿吧——给我带几个回来玩。”哪晓得王叶萍的父亲顺口问:“这有什么好玩的?”王叶萍以为父亲不答应,就说人家小儿有,我也要。他父亲就警觉起来问:“你看到哪个儿有子弹壳玩?”叶萍就如实告诉父亲是怎么回事。哪晓得儿子这话一说,王叶萍的父亲王油渗排长就立刻紧张起来,他认为我家没有民兵,哪会有子弹,这里肯定有新动向,觉得要迅速追查。立即就派几个民兵和他背着枪一起来了。油渗鼻子里不时好像有口痰总是吐不出的样子,抽了一会儿又好像吸了进去。

    他迅速来到我家,向我父亲索要子弹。王油渗虽不认识字,说不出什么道子,但他早已和几个有文化的“谋士”商量分析好了,认为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,与海外敌特有关系,一定要从子弹的来源上下功夫,可能挖出一个特务组织,也许立一个大功,受到什么意外的嘉奖,或者出席什么大会,甚至于到北京见到朝思暮想的毛主席。排长想在尺水兴波。

    带着这样的心态来的排长气势汹汹地向父亲要子弹,父亲开头被问愣住了,好在我在场,如果分开审问问题就更大了,这样我会根据父亲的回答适当插话作出机动。我抢先告诉排长,子弹被父亲扔出去了,他追问怎么扔出去的,我父亲说被他站在大门口用力向北一扔,从屋顶上飞出去了。排长一听说子弹已经被扔飞出去了,觉得那就找不到证据了,非常生气,一再训斥父亲不老实,追问子弹从哪里来的。我只好一一向排长说明。

    那是去年冬和杨老四在大河北的土圩上一起放羊,主要是放出来走走,并没有多少草吃,就把羊赶到树林里吃点掉下的槐树叶,那天雪化了许多,但地上还有残留,在寒风里,他怎么站那儿看到草地上有一颗子弹就捡起来说:“咦,还真是个子弹,这地方怎么会有子弹?”然后他在衣服上揩了揩,但子弹上的铜青没法揩掉。我在旁边痴呆地看着,他玩了一会说:“把你,拿去玩。”杨老四是参加过许多次战役的人,到朝鲜也去过,他对这子弹太熟悉了,玩了一会就给我了。还讲了一段朝鲜女人和志愿军的故事给我听——不信你去问杨银书。可王排长不想听,他就是索要子弹,我就恨父亲怎么就把子弹给扔了,如果在的话,排长要,给他不就完了。父亲神秘兮兮的,还说“这东西怎么能放在我家”!

    排长不罢休,一定要我们和他们一起到屋子后边去找。幸亏我记得父亲当时站立的地点和扔的方向和力量,估计就在屋子正北,沿着这条南北直线找,就一定会找到,于是就带着大家一起找。可是不知为什么,这颗子弹就是找不到了。屋子后边不是什么空地,而是一条大圩,我家屋的三面墙就是用它切成的。我们好几个人,吹塘灰,寻蚂蚁,沙土都用手摸了几个来回,上面的草都被揪掉也找不到。王排长更加生气,凭他的脑子想象出来的东西,一定是父亲搞“阴谋”耍“诡计”,因此又双方进行口水战。最后,王排长悻悻而归,我们也估计告一段落。

    可事情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,不知他已经向什么人作了报告,他的心里十分焦急。过了一天,他发动全劳动小组的所有民兵,以我家屋子为圆心,先是以十米为半径找,然后扩大到二十米半径范围,再扩大三十米为半径找,春天的大田劳动全部停下来,一切似乎如临大敌,似乎要挖地三尺。我家的自留地长的是大麦,其时正在扬花期,经这么多人的手在麦子根上抓,你一遍他一遍,加上人员来去的踩踏,麦子早已像躺在地上的油丝草成了幺子。真正是麦子的行间松了一遍土!然而,他们又一次失望。找不出子弹,他们也就找不到证据,也不好推论,这事也就听杨银书说了算,罢休。

    这事过去了几个月,下了一场大雨后,我从屋后过,看到被民兵挖出来的一堆一堆的沙土,就想起了那颗神秘的子弹,就到其中任意一个土堆尖峰抓了一把,可巧,太神奇了,不多不少,正好抓住了那颗手枪子弹,我自己都不相信,如果说给人家听就更不相信了。我高兴地等到父亲回家,要他向排长报告子弹找到的事。可父亲狠狠地训斥道:“愚蠢,子弹给他,他是要凭子弹要我们交出枪怎么办?你有吗?——人心险恶——这个社会!”我一听,吓一跳,好在没有自作主张把子弹送出去。那年大麦没有收成,父亲很伤心,责怪我不省心。我回嘴:这哪能怪我?荒唐!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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