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实散文:敢冒风险护和尚
2020-02-23 13:37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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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敢冒风险护和尚


    王文美借住我家洞房的事,有人一下子报告了大队,大队“对敌斗争指挥部”得到了消息,他们马上通知父母亲到大队接受训诫——训话会。大队干部认为父亲太狡猾,选择居住的地方处三个公社一个农场的聚焦地点,生产队原来让刘心善作为眼睛,作为有所看护的想法太天真幼稚。 现在来了一个和尚,到底是什么问题,要老实交代。父亲详细说明老和尚的借住经过后,大队干部觉得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,一时哑口无言。回家的路上,母亲觉得必须收回洞房,省去许多麻烦。但父亲不同意说:“年纪这么大了,把一个可怜的老人踢开,这冬天叫他到哪里去?没有地方住就会被冻死。等到明年春天转暖,他自然会离开。”大队和红卫兵各路团队,分别找父亲和母亲多次纠缠,但都没有多大发作。
    大队没有搞出什么大动静,令杨家老头春树如坐针毡。春树80多岁,方脸中等个子,眼睛成一条缝,头上不多的白发,穿着一身补丁的旧衣服,常围一条小围腰,说话吐词已经不清楚,原来与父亲挺要好,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。父亲六十岁生日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三,那天的母亲十分殷勤,为父亲煮面烧菜,可是父亲一定要我盛一大碗面条送给春树,母亲不同意。因此,父母争执起来,母亲就是不服气,气得开骂“送面,送命——不吉利——送你老命!”但最后还是我从中圆场,送了一碗盖头面过去。此次父亲没有吃寿面,在离家不远的树林里站了两天两夜不回家,以避让母亲锋芒。但此时的杨春树已经顾不上这许多,父母从他门口经过时,其子杨元达脸一沉,黑胡子桩儿中吐出:“小刘儿,你家过作兴窝藏了个海外特务——把他替我赶走!”杨元达说话自己有数,这是他当年的岳父,当时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内情,以为他就是这样的假积极,跟他平时一般正常,王文美哪里是什么海外特务?但他要这样扣岳父大帽子以恐吓压倒父亲,可是父亲哪里看得起这种伎俩,根本不加理睬。因此,以杨家为主王家为辅的批判会在田间进行。
    那一天,外边飘着稀疏的雪花儿,社员们就在我家门前的一块田里拔棉花稭。棉花稭成堆成行地排列在初雪的大田,中间临时顺出一块空地,群众围坐一圈,提出两个弱不经风的男女,接受安排好的发言、责问:你们与和尚到底什么关系?和尚为什么向你借洞住?和尚是从哪里来的?和尚平时有什么举动?和尚平时说的什么?和尚夜里起身到哪里去?和尚有电台吗?和尚有老婆吗?和尚多大岁数?和尚家里还有哪些人口?和尚有什么社会关系……所有的问题都要求父母亲老实回答。回答不好就会引出另外许多连环问题。父亲只说自己知道的,不知道的就一句话顶回去:“和尚就在眼前,你们问他自己去吧。”
    他们问吗?他们当时并没有去问和尚,过了几天还真的问了。他们一群青少年围在最东边的那个土洞门口,那一次被王文美跳起来吐一口臭唾沫,毒辣地骂道:“细狗日的!杨春树!我要他赔我女儿!”同来的王家的小一才被其母吴志英从东南追来,老远举棍叫喊:“打枪毙的哎——家来吃中饭!”吓得大家一窝蜂地逃跑,以为追打的不是一才,而是追打自己。母亲经过这一系列批斗会,再次动员父亲收回洞房,省得自讨无趣,自讨其辱。父亲还是那句话,批判,由他们批判吧——不就是批判?等到明年春天转暖,他自然会离开 。父亲大义凛然。
    为了彻底轰走王文美,杨家采取了另一恶毒做法。这就是阻止我家到他家附近淡水塘取水。杨家住在一条东西直路北边,距离我家南边二三百米处。从我家出发走大沟底沙路,上岸从杨家北边走到水塘。经过一条东西走向五十步的浅小沟,这条小沟紧贴杨家十多米,从此向东到水塘取水。一次和妹妹抬一桶水,从此经过,杨家二孙子钵头儿带头冲出来,截下我们说:“这次让你们把水抬回家,但要把和尚赶走,否则水倒在地上。”我说和尚跟你家是什么深仇大恨?他不回答,就把水倒在地上。我们背着空水桶到更远的地方取水回家后,大声问老和尚:“附近有个姓杨的人认识吗?”“杨春树和你是关系?”哪晓得和尚突然跳起来吼道:“这狗日的——我找他要我的女儿——他把我女儿出卖把了和平军二黄!”一句话说完大哭,真相大白。杨家发动对老和尚的攻势转了一大圈,就是为了“眼不见,心不烦”。
    到老远的地方去取淡水很麻烦,我决心去“偷水”。猫着小腰到了水塘,轻轻的臽好一桶水,才抬上岸就被杨家人从后窗发现,杨家人立即冲出来截住:“啊?还偷水!停下来!”我们就被拦下,水泼一地。我似乎有了胆,发怒道:“这不是你家的水塘,是公家的水塘,你有什么资格说是你家的?和尚说了,他马上来找你老爹要女儿,说是被杨元达卖给了二黄!”哪知道我这样一通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喊,效果特别好,从此可以恢复取水的权利。为什么杨家偃旗息鼓?简单:杨王矛盾真相大白会照样被抓住政治把柄——把自己的女人卖给二黄是通敌汉奸,那还不是新闻大爆炸,因此双方偃旗息鼓。
     来年春天转暖,王文美有一天对父亲说,第二天他离开这里,作揖,再作揖。我们站在门口,目送他到远处。父亲说:“这一去不返了。”
     父亲就是这样的善良和仁慈,在他心里有一个朴素真诚的待人标准。他认为帮人于困境才有价值。他是这样说的,在那样的压力下,初心不移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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