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全

年纪大了教两个普通班，且都是男生，照顾我没有升学压力，这样本来很好，已经工作了一周多。突然同事们私下传说，马上让我到北校区教综合班语文，我有点不相信。我想，这样的事怎么不通知我而放出来消息？莫非先探听探听虚实？



到了第二天果然不出所传言，许主任通知我了，并说明有一女教师在操场跑，跌了一跤，很严重，还丢了一颗门牙。门牙丢了自己不知道，人到了医院才被重视丢了的一颗牙齿，电话打到同事，发动师生帮助找牙，竟然很快找到，快速送给医生处理，做到物归原主。休养两个月。

临时无人上课，在这关键时刻，两位高级中文干部分担，各代教一个班级。干部觉得自己当干部就是不应该直接上课，好好的享受被一时打乱。干部不服气，打电话给老虞，老虞交待教务主任，主任必须把我教学的两个班拿去加在另外的教师身上，让我到北校区顶班。工作分配已经结束，动谁都不好说，主任有点为难，犹豫不决间消息就不径而走。

接到主任通知，我很不高兴，让我去换下干部的工作，干部只是原来教师的二分之一工作，而且只代教两个月，已经接手一周多，难道干部就这么娇气？我去教得好的话，人家将来会不高兴，教得不好的话，人家也不会高兴，两难。我生出来无名火，在心里要爆炸，但嘴上不说。

换上一身新衣服上了路，到了楼上干部办公室。这个办公室很大，是两大间，只一张真皮大黑转椅加一张巨大的老板桌，桌子上还有一对小红旗，以标明他的信仰和权势。可笑的是有一张钢丝床放在角落，还有几个大报架。其他的似乎什么也没有。坐在这里办公，给人享受、权威的感觉，想到的形容词是“尊临天下，九五之尊”。

干部见到我来，我的怒火喷射出来，应酬的客气话说了才几句，马上过渡到“你这么年轻，前途无量”，他说“哪里，也五十多岁了，不想升迁了”。他把教学参考书放在办公桌上，准备递上来。我又问，你这么年轻是怎么当上这么大的干部？他说，干部不大，芝麻绿豆。要当干部非常简单，向局里多跑几趟，要呗，要不到就闹呗。啊，原来当干部这么简单？我控制不住了，来了一把“激水撑陡篙”，我说，你这么年轻，还是个党龄不错的同志，工作就是代一个老师工作的二分之一，就这么一点负荷，就不能坚持了？你，真不想晋升了？他非常平静地交心说，年纪也大了，力不从心——老屄夹夹紧——恰如新结婚。我平生第一次听过这样坦率的干部在刚刚见面时说这样下流的语言，心里有点迂腐骂道“不是个好东西”。我们表面上笑起来，但是这样的笑太勉强，是男人之间为了应付尴尬的手段。他手上的纸烟烧到手指，掐掉烟屁股，丢入烟灰缸。他说，你到隔壁办公室，先把那个主任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。我说，好吧。转身。

那个主任的办公室小一半，没有大皮椅子和大老板桌子。主任笑着把教学参考资料托在手上，一本薄薄的紫封面的书。我接着时，奇迹发生了：大办公室的那个干部走来，轻轻地对主任和我说，这样吧，你让刘老师回原来单位吧。主任立即抽回我手上的参考资料说，好吧。我对他们说，那好，对不起啦。

在路上骑车时，南校区的老虞听到了北校区的愤怒：这样的人不要了！这是后话，当时我并不着急，反正还早。沿路理清着刚才的思路，反复地思量有无不妥，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局面。我估计大当家的不会批评我，因为我帮他说出了心里话，让懒而娇的二当家的碰了一鼻子灰。。

到了原来的办公室，同事们见我如此，狠狠批评我，你管那么多干什么，关你什么事？我说，就是心里有气。气出了也就算了。说完，我赶快去向原单位许主任回报过程。许主任早已听到了消息他并不惊讶，他说，你还教原来的班级吧。学校还没有来得及研究安排接替你的工作。我这才安下心来。顺便拢下原来的教室对学生说，昨天向大家道别，以为今生难以再相见，想不到我第二天又回来了。这是你们所见到的最短时间的回归。学生们一时反映不过来，另一个老师看到我从讲台出来，从我身边挤进教室，她卡的时间真准确，精准到秒。